棋局上

第六卷 不辞冰雪为卿热 棋局(上)

夏天的天空是那么干净,蓝天白云,纤尘不染。我摆好了棋局,等着客人。

大约过了未时,钮祜禄氏带着一群宫女太监来了。我起身迎出去,她看见我微微一笑,快步走来:“让姐姐亲自出来迎接,真是不好意思。”

我握住她的手,摇:“妹妹这是什么话,我们姐妹这么多年,还有什么好不好意思。”她闻言抿唇一笑,搭上我的手:“说的也是。”

我们两人有说有笑的走进屋子,今天我请钮祜禄氏来下棋,据胤禛说她棋艺不错,而我刚学了几年围棋,跃跃欲试的想要跟她切磋一下,她倒也不推脱,很乐意的接受了我今天约定的时间,携着弘历而来。

对于她会带弘历,倒在我的意料之外。毕竟弘历大了,也不能像小时候一样想来我这就来我这,所以长久未见到我,倒是有一丝生疏。他恭恭敬敬的给我行了个礼,我笑着让他起来。我见他独自坐在一旁很闷,就让可儿把福惠叫了来,虽然福惠与他年纪相差了七八岁,好在毕竟都是孩子,而且又是男孩,所以很快也就玩到了一块。看着他们高兴的在外面玩,钮祜禄氏感叹道:“时间过的真快啊,一眨眼我们都老了。”

“是啊。”我看了她一眼,将后半句话咽了下去。

十几年了,人心也都变了。

琪儿为我们泡了茶,便依着我的吩咐退到了门外。钮祜禄氏看了看空旷的大厅,颇为不适应的问我:“姐姐怎么把屋里的人全谴出去了?”

我淡淡一笑,走到桌边坐下:“下棋需要静心,我棋艺不精,怕人多了反而会无法集中心思,所以都让他们下去了。”

“哦,是这样。”她环顾了一圈四周,没再说什么,执了白子道:“那姐姐先下一子吧。”

我虽然知道应该让客人先下,但我棋艺不好,也就没有推脱,点头先下一子。她看了一眼,随后跟进一子。我略扫一眼,接着再下一子。

这下棋需要动脑动手,外加动眼。我得承认,钮祜禄氏的棋的确下的很好,要不是我以前跟胤禛下过,学了个一招半式,恐怕现在已经输的一塌糊涂。

看我落下一子,她不由得浅笑道:“姐姐的棋艺也很不错。”我抿唇不语,低头看着自己的黑子。我知道自己的棋虽然不能步步紧逼她的棋,但有时也可以让她蹙眉想上半天,心里渐渐有了些些微的喜悦。

我看她蹙眉想了一会,白皙的手指在棋盘微微带了点犹豫的落下一子,嘴角不禁向上浮起一抹淡笑,漫不经心的问道:“妹妹学棋多少年了?”

她目不斜视,看着我的棋回答我:“我从十岁开始学的下棋。”

“哦,那有好几十年了。”我抬头瞥了她一眼,她嗯了一声,一手握着棋子,一手支着眉头微蹙,清秀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算计的痕迹。我极快速的又落下一子,抬头微笑。她看了我一眼,略带惊讶道:“姐姐这招好厉害,将我两边都堵死了。”

我眨了眨眼睛,心知刚才那一招非常具有试探性,是胤禛教我的——投石问路,便回答道:“这招也只是我新学的,用的还不太好。”然后冷笑的看着她嘴上说我厉害,手里却落下一招更厉害的,话里有话的说:“不过还是比不上妹妹的这招一箭双雕啊,既解了自己的困,还围了我的路,真是一招好棋。”

钮祜禄氏听了我的话微微一愣,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,见我神色自然,不由得的抿唇一笑:“呵呵,妹妹只是无意中发现了这个漏洞而已。”

“哦,是吗?”我认真的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,装做无意的问道:“那曼佗罗和曼沉香不会也是妹妹无意间得到的吧?”

听到我说曼佗罗,钮祜禄氏拿棋的手指微微一顿,我的看到了这个细节,嘴角不禁向上微微的扬了扬。她顿了顿,低头下看着棋盘,曼声道:“姐姐在说什么,妹妹听不懂。”

“呃,听不懂?”我从棋盒里拿出一粒棋捏在手里把玩着,慢慢从身后拿出一只布娃娃递到她眼前:“这只娃娃妹妹应该见过吧?”

猛一瞥见那只布娃娃,钮祜禄氏的眼眸剧烈的晃动了一下,随即垂下眼睑道:“这只娃娃不是齐妃姐姐送给六十阿哥的生辰礼物吗?”

“是啊。”我点点头,仔细的看着她的脸说道:“我记得当时齐妃将这只娃娃送给六十的时候,妹妹好象不在场吧,你为什么会见过?”

“这——”她的眼神一冽,从容不迫的答道:“六十生辰前几天,我正好去齐妃姐姐那里想看看她送小阿哥什么,她便告诉我是送这只娃娃,所以我会见过。”

“哦,是这样。”我挑了挑眉,看她还在狡辩着,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,直截了当的问:“那为什么你的丫头会出现在我翊坤宫里?”

“丫头?”她露出一副吃惊的表情:“什么丫头?”

“你不知道吗?”我森冷的看着她。她转了转眼眸,闭唇不语。

“琪儿!”我朝外面喊了一声。琪儿立刻将已经被我们下了软骨散的小红扔到面前。

乍看到小红,钮祜禄氏面不改色的朝我:“姐姐,你可不能随便栽罪名给我,这个丫头我压根不认识。”

“哦,不认识?”我看了一眼小红,轻蔑的笑道:“小红,你拼死卖命的主子可不认你呢!”

小红哆嗦了一下嘴唇,抬头看了钮祜禄氏一眼没有说话。钮祜禄氏看她这样,不禁冷笑了起来:“姐姐你看,我说这个人我不认识吧,不然她怎么会连话都不敢说?”

我没有去反驳她的话,只是朝外面拍了拍手。可儿立刻拖了另一个出现在我们面前,我看着她朗声问:“那这个呢?”

“紫儿!”钮祜禄氏失声叫道,又立马反应过来后捂住嘴巴死死的瞪着我。我朝她不屑的一笑,漫不经心的在椅子上坐下:“你不用瞪我,你该清楚自己做了什么!”

“你怎么知道的?”她倏然的站起来,快步走到我面前。我冷眼看着不再表现出柔弱一面的她跟现在判若两人的架势,心里浮起极度的厌恶感:“我只不过是发现福惠变了很多,所以就去调查了一下。”

“就是那次出宫?”她的眼眸剧烈的变幻着,充满了敌视的情绪。我冷笑一声,起身朝她走近一步:“算你聪明。”

她吸了口气,唇边露出一抹厉色:“是我疏忽,没想到你出宫并不是去看父亲,而是去调查了曼佗罗!”

“是老天助我,没让你发现!”

她微微颤了颤,死死的看着我,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:“这么说,福惠的病也好了?”

“不错。”我点点头。她往后退了一步,咬牙切齿的摇着头:“我居然被你骗了,我居然没看出来!”

“既然知道是你,我怎会让福惠再次陷入危险之中?”

“你为什么会怀疑到我,这只娃娃是齐妃给的,你即使怀疑也应该怀疑她?”她似乎不死心的追问。我淡淡扫了一眼她因为愤怒而微微涨红的脸,冷哼一声:“的确,你这招用的很好。一开始我的确怀疑了齐妃,可是后来想想又不对。她即使再笨,也不可会傻到用这么一个众人皆知犯的娃娃来害人,所以我排除了她。”

“那后来怎么又会想到了我?”

“就你就得感谢你当年的那件事了。”我勾了勾唇角。

“当年?”她愣了一下,随即蓦地睁大眼睛,不可置信的看着我:“那件事都过去这么久了,你怎么还会记得?”

“呵,我也并不是一开始就记得的。只是刚见到小红时觉得眼熟。后来我无意中做梦梦见了那年湖畔的场景,才猛然想起她就是当年偷窥我们两人的其中之一,所以第二天我你们来喝茶,本来是想趁你们都不在宫里,派人去你矛里查探的,没想到我竟在你带的人中发现了紫儿!所以我说要好好感谢当年你派去的两个丫头,否则我还真想不到你身上。”

“你,好卑鄙!”她指着我,几欲咬破嘴唇。

我哈哈一笑,拍掉她的手厉声问:“不知道比起谁下毒下在娃娃身上想害我儿子来的更卑鄙!”

她怔了一下,咬住嘴唇不再说话。我朝她走近一步,抬起她的下巴恶狠狠的看着她:“你为什么要害我的儿子?说起来,我还曾经帮助过你!”

“骸帮助!”她打落掉我的手,不屑的退开一步:“不错,你曾经的确帮助过我,照理说我应该感谢你而不是害你,可是要怪就怪你的肚子!”说着,她凶狠的瞪着我肚子,让我不由得退开一步。

她无比愤恨的瞪着我的肚子,咬牙切齿道:“为什么你一个接一个的生儿子?而且个个那么得皇上的喜欢?!为什么我就只有一个儿子?难道我的儿子不优秀吗?为什么皇上只独宠你一人?!”

听完她的话,我无奈的一笑,原来又是为了后宫争宠啊,看来我蕙兰真是命好的很,好几个女人都要来跟我争丈夫,只是我并没有独霸着胤禛啊。“皇上也喜欢弘历的,手心手背都是肉,他不会偏爱哪一个的!”

“是吗?是这样吗?”她别过眼去看着那只布娃娃:“皇宫里谁不知道你贵妃娘娘最得皇上的宠爱,六十阿哥是皇上的心肝宝贝!我们家弘历算什么,再优秀又怎么样,依然比不上你那个奶娃子!”

“所以,你就要害死我儿子,好巩固你那个优秀的儿子?”

“不错,我虽然知道弘历很优秀,可是难保以后你的儿子不会也这样优秀。到时你儿子这么优秀,你又是一个得宠的贵妃,我们母子在宫里还有什么活路?”

疯了,疯了,这个女人疯了!我从没有想过要害他们,她干吗好象我容不下他们,要弄死他们的样子?

我被她气的恨不得甩给她一巴掌,怒道:“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们,也从没有独霸了皇上不放,你何必要有这种想法,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?”

“不,我不相信!我决不相信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的儿子继承皇位,你不要用这种口吻跟我说话,我不会相信你!”

尽管我解释了,可是她根本听不进去,只是不停的重复着自己的话,眼中充满愤怒。我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,说来说去,她似乎就是在跟我较胤禛宠我不宠她,她担心我的儿子以后超过了她的儿子,她会没依靠的问题。既然这样,那我索性把话挑明了说,也免得她以为我在顾作姿态。

“的确,我承认,我是希望福惠有出息,可是以我的能力,我不可能去更改皇上的决定。我相信,他每做出的一个决定一定都有他的道理,我即使想怎么样,依他的个性也不可能让我怎么样。”

“含骗人的话少说。”她不屑的瞥了我一眼:“皇上那么宠你,他会不听你的话吗?”

听到她说出这种大不敬的话,我不禁微微往后看了一眼,提醒道:“熹妃,你未必太高看我,小看皇上了。你以为皇上是那么容易改变主意的人吗?要是是这样,我们这些妃子早把他弄的团团转,他还能这么头脑清醒的管理这个国家吗?!”

“皇上的能力自然毋容质疑,你不用用这些话来堵我。”钮祜禄氏不以为意的扁了扁嘴。我冷冷一笑,真是没药救了,遂走近一步问:“我可以不堵你,但你知罪吗?”

“罪?”她挑了挑眉:“我有什么罪?”

“你弑杀皇子,嫁祸他人未遂,难道还不知罪!”

“弑杀皇子,嫁祸他人?”她不屑的重复着:“有人看到了吗?有人听到了吗?这里只有你我二人,即使你说给别人听,别人也不会相信!我能有什么罪?”

“你——执迷不悟!”我愤然怒骂。她冷笑一声,正要说话,我身后的帷帘忽然一动,慢慢转出一个人来。

“若是朕亲耳听见呢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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