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37.救赎
云慕宸把笑容收了收,眼神比方才锐利了许多。

“fine,我不逗你了。”左溢举双手投降,玩心不灭地又凑过去小声说,“我保证不告诉我姐还不行么?”

云慕宸比刚才更认真地瞪他。

左溢终是讨饶地笑了笑,赶紧解释说:“男人嘛,身不由己,我对此表示充分理解。”

云慕宸无奈蹙眉,一副要走的架势。

左溢嬉皮笑脸地拉住他:“我错了,真的。给我留点面子,我的人全在这儿呢。”云慕宸这才重新坐下来。

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,离晚上去‘KING’的时间点也越来越近。

我不停地掏出手机来看时间,暗咒自己必须快些从这个餐厅出去。

可我知道,左溢根本就不会轻易放我走。这可是左溢号称的“庆功宴”,他可以有成百上千的理由不放我走。

焦虑之中,我见云慕宸眼神看了过来,这一桌子的人也只有他知道原因。

“怎么?不和你胃口?”左溢问。

我愣了愣,然后摇头切起盘中的牛排。

左溢抬起酒杯来啜了一口:“我看你老是看时间,急着回家陪男朋友?还是......急着回家给老公做饭?”

我停下手中的动作,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。

“左先生,用完餐我就可以离开了吧?”我没有抬头,答非所问,“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。若你们还有其它的活动,我真的就不参与了。”

左溢并未当即表态,而是突然用刀背轻敲酒杯,用悦耳的声音将众人目光聚集过来,然后举起酒杯说:“我提议,我们一起敬我身边这位美丽的简乔小姐。是她带给我好运,让我侥幸赢了我的好朋友。”

说完,他拍了拍云慕宸的肩膀,而云慕宸回他一个优雅大度的笑。

“若不是我赢了,就没有今天这顿丰盛的晚餐,你们也不会有这么惬意掏空老板钱包的机会!”

众人不约而同地笑,响应号召将酒杯都抬了起来,同声说着干杯将酒饮下。

见此,我唯有随大家一起饮了一口。

我正欲放下杯子,不料左溢又将酒杯凑了过来,放低声音说:“这杯,我单独敬你,敬你带给我的好运。”

我点头示意,又饮了一口。

才放下酒杯,左溢眯着眼睛又凑地更近些:“你看,所有人都感激无比地看你,你还怎么好意思站起身来说你要先行离开呢?”

我白眼看他。

“阿溢,我先行一步。”云慕宸的突然发声,打断了我俩‘窃窃私语’。

“你要先走?”左溢有些意外。

云慕宸示意那些准备起身的人坐下就好,转而声音严肃地对我说:“简乔,你和我一起,我有事安排给你。”

我反应迟钝地“喔”了一声,意识到终于可以离开,赶忙起身,完全掩不住脸上急切的神情。

“云……”左溢还来不及做出进一步的反应,云慕宸已经行色匆匆拍完他的肩膀,道了句“下次说”就领着我消失在了视线之中。

……

云慕宸将车驶到“KING”的侧门处停下,我神情漠然地伸手去开车门,却发现门锁并未解开。

我扭头看过去,云慕宸单手扶着方向盘直视前方,根本没有打算放行的意思。

“有什么话快点直说,我还要上班。”我将手环了起来。

云慕宸仰头看了一眼在夜慕中亮光闪闪的“KING”招牌,自嘲地笑了笑:“没想到,我竟然亲自送你来这种地方,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。”

我心里一颤,敏锐地察觉到他自嘲笑容里的落没和自责。

不,他只是在演戏而已,不要相信,不要受影响。

我将脸扭朝一边,手心紧紧地攥着裙子边角,不停地这般对自己说。

“我若作视不管,你骂我冷血;我若管,你骂我没有资格。”云慕宸缓缓地说着,声音矛盾而无奈,“就算是无恶不赫的罪犯,接受应有的惩罚后,还能有赎罪弥补的机会。难道……一定要对我这么残忍?”

“哼。”我轻笑了一声,“很久很久以前……我也曾说‘云慕宸,你一定要对我这么残忍么?’那时,你是怎么对我说的?”

说着,我停顿了一下,硬生生将泪光逼了回去,“对,你眼睛都不眨地对我说……简乔,对不起。”

咬牙切齿地说完,我睁大了眼睛朝云慕宸瞪去,车厢里的空气也跟着变得稀薄。

云慕宸的嘴唇紧紧抿着,隐约可见腮帮子更是用力紧咬。

“我不 不想为自己辩解。但那个时候,我真的别无选择。”他声音微微有些颤抖。

“别无选择?!”我狠狠地瞪住他,“你这四个字真是说的漂亮。恭喜你又为自己的‘自私自利’‘卑鄙无耻’‘冷血无情’找到了冠冕堂皇的理由!你真的知道什么叫‘别无选择’么?

“一无所有的人,才有资格说自己‘别无选择’。你明明知道那是我人生最后的希望,却仍然无情地把它夺走!你已经把我逼到了绝望的悬崖,只是我做梦也没想到,最后推我下去的人竟然是你!”

云慕宸沉默不语,眼周发红像要溢出血来一样,看上去恐怖至极。

锥心的往事厉厉在目,我怒斥之后禁不住双手掩面,情绪和回忆同在悬崖边缘,拼尽全力,只想悬崖勒马。

过了会儿,我深呼吸一口气,松开掩面的双手:“算了,我不想再提以前的任何事。谁的人生没有遇过几个人渣,我只遇过你这一个也算是庆幸了。”

我佯装恢复冷静,“云慕宸,我们不再是幼稚的孩子,我希望彼此都可以成熟地面对和解决问题。”

云慕宸却避开了我,迅速直视前方,看上去比方才冰冷了许多。

“你若是要申明我们的过去不值一文,就不必了。你若是一定要用这样的方式惩罚我,我也接受。我只希望,你可以让我帮你。我欠你的,并不会因为这样就扯平。任何补偿,都是你应得的。”

“我们的过去……”说起这样的字眼,我禁不住惨然一笑,“那不过是恶梦一场。我早已经醒了,你却以为我还在梦中?你还是这么自以为是,以为我还是你手中十拿九稳的玩具么?”

云慕宸激动起来:“我怎么可能把你当玩具?你知道的,你对我来说是……”

“是什么都不再重要了。”我无情地打断他,表情异常理智,“云慕宸,过去的已经过去了,这样的台词正适合我们。

“我承认,我还是会恨你。但并不是因为我还对你有什么留恋,而是我真的没有办法原谅背叛。若换成是你,你会愿意原谅么?

“我说过,曾经的那个简乔已经死了,这是事实。因为从那一刻开始,我的心就已经死了。而我们早已是两个世界的人,你的愧疚与否、真心也好、假意也罢都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了。

“我不需要你的弥补,我只需要你离我远远的。若你真的曾为以前感到抱歉过,就离我越远越好。算我拜托你。”

“够了。”云慕宸闭目压低了声音,喉结轻轻地蠕动。

我眼神哀莫地扭过头去,“云慕宸,我救不了你,你也帮不了我。我们……谁也救赎不了对方。”

车厢里陷入一片死寂。云慕宸终于按下按钮,车锁解了开来。

他声音冷若冰霜,用一种绝望至深的语气说了三个字:“你走吧。”

我在座位上呆了一会儿,见云慕宸如木头人偶一般面无表情,突然想要再说一句好自为之,最终还是咽了回去,转身下车。

我头也不回地冲进“KING”,躲进隐秘的楼梯过道里,扶着墙壁摇摇欲坠,全身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。

一个脚软,我跌坐在冰冷水泥地面上,双眼呆滞地看着某个焦点。

脑子里明明空荡荡的,却真切地感受到有什么东西从眼眶边缘涌了出来,有着炙热的刺痛温度。

我的泪,从来不都是冰的么?

可这次的泪,却刺得皮肤又疼又辣,甚至渗进皮肤下的血管中,随着急速流动的血液又袭回心脏深处,痛苦地无限循环。

这次......算是彻底结束了么?

我和云慕宸之间......永远停留在了记忆之中,伴随着永远止尽的仇恨一起,是这样的么?

不,不应该是这样的!我心有不甘地摇了摇头。

他想要帮,想要赎罪,就让他赎啊!我应该狠狠地把他攥在手心里面,想折磨就折磨,想玩弄就玩弄!

让他也好好偿偿,被人背叛玩弄的滋味!

简乔啊简乔,他自己送上门来的,你怎么可以轻易放过!你错过了报复的机会,是你自己硬生生错过的。

“不是的。”我惶恐地伸出手来捂住双耳,喃喃自语,“简乔,你给我听好了!划清界线才是正确的选择!你的人生里早就没有‘云慕宸’这三个字了!让他自生自灭,什么也不做才是最好的报复,生活得自在快乐才是对他最好的报复。”

我紧闭双目,情绪失控地对自己吼了出来:“不要再打着‘报复’的幌子了,我知道你在想什么,我知道。”

吼完,我的泪水再次涌了出来,刹那间仿佛从某个迷雾中逃了过来,劫后余生。

下一秒,我缓缓地蹲下身去,掌心摩擦着双臂以寻求温暖,然后哽咽着对自己轻声说:“醒醒吧,难道你还想再死一次么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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